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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阳光不是真的,我可以抱你吗 - 抒情散文1800字

推荐人:点落三秋叶 来源: 阅读: 1.5W 次

  一星期没有下雨,冬天最难熬的日子似乎煞了车。甩掉窝在棉被里的昏沉,拉开窗帘对着阳光一拳挥去,暗暗假设古老的寒意又飞出去一米远。冬阳的朗照凭空催生一簇悠然自得的情绪,我抖擞精神,径自走进日历的下一格。

如果阳光不是真的,我可以抱你吗 - 抒情散文1800字

  新闻上的数字稍稍收敛了凶厉。记忆蓦地苏醒,我拾起昨晚餐桌上的对话,而谈笑风生的长辈们又把日历翻回十七年前。

 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随手翻过的年头到底有多重。SARS。非典。有人说,那年发大水,可那是我出生的〇二年;有人说,那年办了奥运会,可那是中国大地为之一震的〇八年。终于有人在手机上搜到〇三年的字样,仔细一瞧,起于〇二年十二月底,先前说发大水的很是扬眉吐气。总算把时间安顿停当,可是那年的冬阳,那年的风物,那年记忆里一撇一捺琢下的人,又去了哪里?

  是夜,全国人民都对着屏幕,尝试寻着那人的面孔;而这十七年,我竟没听说过他的姓名。当他终于出现在夜晚大大小小的光亮中,千家万户心中石头落地的声响,像极了龙的心跳。我探头去打量这位老先生,他还在睡觉呢;兴许是我乘高铁时习惯在餐车转悠的缘故,这位只来得及买站票的老先生的面孔倏地亲切了。这些天来,我听说他招招手,“把重症病人送到我这里来”;此时此刻,我看见他挥挥手,“你们最好不要去武汉”。

  进不去,出不来,围城里的人们就写成了一个个故事。“买菜这样的琐事,也因值此时疫,变成一次冒险,一个仪式”“又东三百里,曰雷神之山,无草木,有兽焉,曰狸力,见则其县多土工”“我必须比时间跑得更快,才能跑赢渐冻的生命”“岂曰无衣,与子同裳”“哪有什么白衣天使,不过是一群孩子换了衣服”——

  故事很多,读不完。当眼睛捉住“若有战,召必回”的血色指印时,我干脆不看了。心里一阵烦闷。抬起头,却怎么也看不清,眼底一酸,脑袋如同一汪清水,片刻便流尽,连出声都忘了。上一次哭泣,还是对着我少年时憧憬的荧幕英雄,他表情有些呆滞地看着光怪陆离的周遭,用一个响指的时间把爱你说了三千遍。现在,又是为什么?

  我知道,这是一个读故事的人对故事中人的愧怍。

  我们庆幸自己仍然在阳光下行走,对今年的困难前景长吁短叹或是戛然而止,揣测数字背后的阴霾,时而感动,时而不满。可是相隔一千公里,鲜活的生命压缩成彩色的光影,竭力的呐喊辗转成耳畔的震动,我们已然忘记,快速而进步的通讯科技,仍然无法戳破距离带来的隔膜。当我们随着新闻媒体喧哗、对故事里的人指指指点点时,我们不是在聆听血脉中激荡的风雨,只是习惯不断地发言。“武汉加油”或是“风月同天”,何必分个高下对错?基金会运作的透明与否,比城中的哀求和哭泣更加尖锐?

  曾有一位先生,在黑暗的泥淖里,用孤独的神情刺破了百年之后这伪装:“仍不免咀嚼着身边的小小悲欢,而且就看这小悲欢为全世界。”当我们把一系列可疑的“精神价值”当真的时候,庞大体量的文化便被露在水面上的那点趣味残忍地转移了目光,殊不知,千年积淀的社会集体人格在消费至上的认知中异化出“单色的夸张”,主流文化被褫夺了一部分有生力量,溃散在群体令人惊异的愚昧中。我们失掉的,不仅是舆论热潮中的一份冷静,更是对故事中人最起码的感同身受,遑论那扎根于对人类普遍价值的尊重中的诚实、仁爱乃至自我牺牲了。

  语言也好,文字也罢,都在这阳光之下尽数融化。暖暖的冬阳照进来,轻轻抚慰着仍在震颤的心。我感觉到了。

  这阳光不是真的。它缠着冷气,宇宙中八分钟的黑暗让它在这世间有些不知所措。由它传递的世界,漂浮着无尽的尘埃。为什么沉着的坚定的话语无人理睬?为什么深刻而悲伤的表情被人遗忘?为什么又落得如此境地?

  不能否认,遗忘是化解伤痛的诀窍。我们向往美好,无论过去未来还是现在,我们渴望在冬阳的温煦里舒展身体。正因为如此,当凛冬的寒意袭来时,我们畏畏缩缩地寻觅染上尘埃的金黄,亦步亦趋,由“熨帖着大地”走向空中楼阁。可是,撩动神经引发的痛楚不应逃避,需要化解的不是伤痛,而是创伤后集体性的应激障碍。我们不是圣人,也许终其一生无法触摸“为生民立命”的边角,但是,我们应该追求对自己所作所为的高度觉解,以此赋予须臾一生以无可替代的意义。“非典”的前车之鉴,应该是我们抚摸疤痕时眼中愈发坚定的光亮,是名为悔恨与追忆的力量,而不是餐桌上的不以为意,或是面对记者时的惊慌茫然。

  阳光钻入我的心脏,无视我在泪水中悄悄上的一把锁,正要握紧的拳霎时疏了力。我,在不应再懵懂的年纪,竟然对过去一无所知。在此之前,我是怎样的一副冷漠面孔,同众多局外人一起,成为字面上最讨厌的人。我被洞穿了。

  光继续向前走去,没有一丝游移。它是光,不会因为自己不真实就停止辐射。它走过千百遭,与黑暗碰撞、消失后,必然从着白衣之人的眼眸中降生。记忆里不只是一个人,屏幕上定格的,又岂是一张面孔。始终有人逆行,有人燃烧生命,有人把阑干拍遍,辞楼着地,“倘若无数的人加起来便是时代,我就要在自己身上,克服这个时代”。

  泪水流尽,目光所及的远方与近前又有了生命力。

  我站在阳台上,冬阳依旧,街巷有了往来,工地的击打声似乎从未中断。

  在海边,向着平原深处张开双臂,但愿还不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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